太yang西沉,明月东升,笃笃的更鼓声传来,她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。双手撑在地上,含着xiong,膝盖以下早已没知觉,势姿很尴尬,像只逆来顺受的小畜生。
五岁之前,她在爹爹的杂耍班子里面跟着大人跑江湖。爹爹是班主,本是耍中幡的手,中幡是竹竿做成,约三丈,上面有面红罗伞。爹爹能把这三丈,碗口耝的中幡用手肘,用肩膀扛,用下巴壳顶得稳稳当当,红罗伞ying风飘扬,观众铆劲的叫好,钱也撒的大方。有占场子的氓过来寻衅,打人砸家伙事儿,一块红板砖都要砸到爹爹后脑壳上了,非bi着他下跪,爹爹就是不跪。终于有同行上来帮忙解了围,爹爹一边给明月擦脸上的泪一边跟她说:“爹不能跪,这一跪下,以后就起不来了。”
自幼时进了这深宅大院,跪了这个主子,长到这么大,每次再给他下跪,她便想起爹爹的话,自己再也起不来了,果然如此。
门里面的人轻轻咳了一声,她不敢起,仍跪着跨过门槛,四肢着地地蹭进屋子里。黑的房间,没有掌灯,月光穿过镌花的窗子投在地板上,奇异的香味越来越浓,一小点火星忽上忽下的晃动,忽然灭了。
她挪过去,直到榻子旁边,借着月光看到小几上手掌大小方形的匣子,shu练地打开,用银勺子挑出些黑绵软成绝佳的烟膏,从他的手里接过烟qiang,他拇指上仍带着老王爷留下的碧扳指,她把烟膏续上,点上火儿,那一刹那间仰头又看见了他的脸。
小的时候,就有婆子们私底下笑她长得跟主子联相,真奇怪,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居然可以长得像,他们是一样的长眉长眼。放到孩的脸上就是婉转媚柔,放到男人的脸上也把他变成了个温柔的人,虽然內里远非如此。他的头发也剪短了,理得很整齐,长条脸儿,尖下巴,鼻子很直,嘴chun2很薄,烟昅得舒服了,神慵懒得劲,有点微微的笑。脸还是像原来那般好看那般俊,上明明是更瘦了。
她声音轻轻地重复之前的话:“明月给小王爷请安。”
“起来坐吧。”
她扶着榻子的边缘慢慢起,腿上忽然过了,针扎一样的疼痛,在他对面的圆凳上虚坐了,看着他昅了几口烟。
“姑娘这是走了几年了?”
“三年又六个月。”
“书念完了?”
“念完了。”
“学到什么?”
“凭文在行李里面,我去给您拿来看?”
“国中字还会写吗?”
“会的。”
他吐了烟出来:“我以为你不会了,连封信都没有,死活我都不知道。”
“王爷上还好吗?”
“烦您惦记了,没什么大碍”他原本倚在枕头上,放下烟管,坐起来就着月光看看她的脸“有点变样了。”
她没应声。
“一年前我去了一趟京都,你不知道吧?”
“后来知道的,伯芳留了信给我。”
“对啊,你跟朋友出去玩了,我待了一个月,也没见那里有什么热闹比奉天多,就又回来了。”
“看见您留了银票,王爷您心疼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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