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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节（第2页）

以前，李红旗有时候到叔叔家，看到有人找叔叔，提着东西，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，叔叔还要理不理，爱答不答，连说话都是从鼻孔里发音。那时，他感到了在小县城里，叔叔权力的厉害与伟大。他就私下里想：有一天我李红旗要是也能这样，我半夜都能兴得从梦中笑醒…现在，真的快了。三年队部一回来，再过几天，李红旗就是县委机关的工作人员了，就能出县委机关，就能天天与县委记书见面了。

好好，一定好好，李红旗给自己在心里下了道死命令。

周一一大早，李红旗整理了一下简单的行李，出门进城。到了叔叔家，却没见到叔叔。问婶婶，婶婶说："感冒了，睡着呢。他让你一个人去报到。"说着，将一摞装好的材料递给李红旗。李红旗愣了下，还是没问什么，接了材料就直奔县委。快到县委大门口时，他停了下来，仔细地看了下。县委门口是没有人站岗的，不像队部。他上次来时，停了下，就是因为在队部时习惯了。他继续往门里走，却被喊住了："喂，停下！"

李红旗左右望望，就看见从门房里出来一个保安，问他："到哪呢？"

"到县委。"

"到县委？找谁？"

"不找谁。我去报到。"

"报到？报什么到？件证呢？"

李红旗看了这保安一眼，五大三耝的，正瞪他，便把手上的材料递过去。保安看都没看，就挡了回来，道："谁看？件证？"

李红旗有些气了，却不好发作，解释了一遍，保安还是不让进门。他只好拿着材料，叹口气，想打电话给叔叔。转念一想，这小事也烦叔叔，没意思。就打电话给翟军。翟军在电话里一听，乐了，说："不行了吧？你今天不是县委的人，你就进不了县委的门。等着，我马上就到。"

五分钟后，翟军到了，与保安说了几句，保安脸上堆着笑，过来说："对不起，李师傅，面生，面生！以后还请多照顾。"

李红旗也不搭话，翟军拉着他就往县委里面走。ying面碰上一个个子不的40多岁男人，翟军笑着打招呼："叶记书…"

"啊，啊！"叶能文副记书哼了声。

到了县委大楼，翟军说："先得去给头儿请个安。"

"头儿？"李红旗问。

"就是县委小车班的班长，姚主任的司机，炳中。他是全县机关司机的头儿。"翟军说这话时，一点也不笑，一副严肃的样子。

李红旗这下感到王虎说的话的分量了。

到了司机办公室，翟军大声道："头儿，来请安了。"说着递了gen烟过去，接烟的是个中年的瘦的男人，点了火，笑着说："还记得头儿？天天在安公那烧得慌吧？没事也把好烟好酒拿点过来，共产主义嘛！"

"哪有？安公再好，能好过县委？安公是县委导领下的，县委有的，我们可能有；县委没有的，我们坚决没有。"翟军嘴子利索，说得炳中大笑起来。笑完问："这是…"

"还不认识？我战友，来报到。"

李红旗往前站了下，掏出烟，递过去，炳中接了，在鼻子上闻了闻："是李红旗吧？听说了，听说了。是李一然的侄子？找了姚主任的，是吧？"

"这…"李红旗没料到炳中一下子说了这么多，有些尴尬。

翟军道："司机在一块儿，就是瞎说。以后头儿可得多关照关照我这位兄弟。"

"都一块儿嘛，同事了，还说什么关照？以后有什么涉的小活动，你给多担待些，不就行了？"炳中望着翟军。

翟军哈哈一笑，然又低了声音："头儿啊，我可听说昨天晚上你在小夜天…那妹味儿不坏吧？"

"luan说，luan说。哪有？不说了，不说了。李红旗，你跟我来。"炳中说着起，翟军说："我也有事，这事就有劳头儿。"说完便出门走了。

李红旗跟着炳中到了行政科，jiao了材料。行政科长是个的，叫薛茵，30来岁，人长得不算漂亮，但ting有气质。李红旗是从她桌上放的牌子上看到姓名的。薛茵看完材料，朝李红旗看了看，说："行了，材料放这儿吧。什么时候来上班？"

"随便什么时候都行。"李红旗道。

炳中说："那就今天吧。今天。"

李红旗点点头，又跟着炳中回到办公室。炳中指着门边上的一张桌子，说："打点抹抹，以后这就是你的了。"

等李红旗打了回来，炳中已经走了。他抹了桌子，又将菗屉打开，里面有许多废纸，捡出来一看，上面都是些笑话，还有些段子。他看了几个，有点想笑，就顺手将废纸放到一个菗屉里。打扫完，他坐下来，这才看见屋子的墙壁上贴着县委小车班司机名单。他数了数，一共七个。炳中排在第一位，底下依次是：王德、风解放、吴坤、乔志成、鲁小平、旺。

这名字后就要加上一个了，李红旗，排在第八位。要发不离八，八是个好数字，正好自己赶上了，李红旗心里想着，美滋滋的，差一点就笑出声来。

一直到下班，炳中再没出现。李红旗坐着，有些着急，不知道是走还是不走？走吧，没人了，队部里小车班每时每刻都是有人的，首长随时调度。不走吧，他看见外面的人不断地往外走了。墙上的钟也指着十一点半了。县城里上班，这一点叔叔跟他说过，不比大城市的。大城市说十二点，就是十二点。县城里十一点基本上就开始下班了。最迟也迟不过十一点半。十二点，大部分人已经在饭桌上了。

大楼里开始静下来了，李红旗出了办公室门，向里面张望了下，正碰着薛茵。

薛茵问："还没走呢？"

这口气就像对一个天天在一块儿上班的人一样，李红旗听着舒服，就笑道："正要走，薛科长。"

薛茵边往外走边说："来了就适应了，就这样。"

李红旗摸不着这话是什么意思，就含糊地应着。等薛科长走远了，他也回头，将门关了，刚走到门口，听见哧溜一声刹车，就看见一辆宝马停在面前。车上并没有下来人，看来是专门开来接人的。他也不好多站，出了门，沿着泥路走。一边回头，正看见姚和平主任从门內出来，然后上了车。车子发动了，往前面开过来。

李红旗本能地让到路边上，车却停了。

姚和平主任从摇下的车窗里探出头，问："小李，来上班了？手续都办好了吧？"

李红旗一时有些发窘，他没想到姚主任会停车和他打个招呼。他有些ji动，脸一红，支吾道："办好了，办好了，谢谢姚主任，谢谢。"

"那就好，好好！"姚主任摇上车窗，车又一溜烟走了。

李红旗心里的ji动还没平息，看来姚和平这个人还是很和蔼的。虽然在办公室里看着，有一股子官气，但刚才那一会儿，又让李红旗感到了关心与温暖。叔叔说，在县委办这一块儿，姚和平就是大管家，对上他是主要导领的参谋，对下他是整个办公室的最决策者。所以要想在县委办好好地混下去，姚主任的态度和印象至关重要。他说行，将来就有机会；他说不行，说不定哪天就靠边了。不仅没了机会，就是方向盘也可能没得摸了。

边走边想，李红旗又到了县委大门口。他有意识地停了下，他想看看那矮胖的保安会不会出来。可是，站了一分钟，没动静。他正要抬步走，保安出来了，喊道："李师傅，下班呢！"

这人真机灵！李红旗边应边感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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